暮色里,何蓑衣的神色里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哀伤和诚恳。
他的要求合理合情,不让他应聘,那就是要赶他走了,不许他留在小镇里了。
那他能去哪里呢?回苍山么?苍山已经没有家了,支离破碎。
再不然就是浪迹江湖,形只影单,遇到意外,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钟唯唯自问做不到,便一咬牙:“阿兄,您照料我和阿袤这么多年,我无以为报。
只能说,有我一口吃的,便有您一口吃的,除此之外,我再不能给您什么了。
我希望阿兄好,不希望您再发生上次那种事,看着吓人……”
她每每想及何蓑衣一身是血的模样,就会胆战心惊,整夜做恶梦。
“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何蓑衣轻笑一声:“阿唯啊,你不用特意用您来称呼我,既然如此,那就咱们都活得自在一点吧。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已好了,你不必再让人送补汤和补药,遇到了,就说说话,没遇到,也不必特意询问。
若是遇到事儿了,那就说一声,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去吧。”
钟唯唯铩羽而归。
钟袤和小棠看到她的神情,都猜到了几分,钟袤一咬牙:“我去劝阿兄。”
小棠则安慰她:“罢了,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换了我也说不出赶人走的话来。尽量避着吧。”
钟唯唯整个晚上都没什么精神,简五兴奋地来找她:“原来揭榜的人是你大师兄,很有才干,只是未免太大材小用了,该去京中帮陛下的忙,陛下必然如虎添翼。”
钟唯唯有气无力:“他不喜欢朝堂。做账房先生也仅仅只是因为没有钱用了,想要自食其力。”
简五眨眨眼,笑道:“我有钱啊!我有时候遇到大事儿,总觉得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欠缺了一点。
这回可好了,我求他帮忙,给他开高价,他不会嫌我铜臭?”
钟唯唯摇头:“不会。”
简五用力将扇子用力往掌中一拍,激动地起身:“我礼贤下士去了。”
小棠不知道简五的往事,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姑娘,您说他们俩能不能……”
钟唯唯并不看好,但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第二天,何蓑衣正式上任,他果然说到做到,从不主动在钟唯唯面前出现,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了,也表现得很自然简单,并不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半个多月,他竟然只和她碰过两次面,钟唯唯见他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凹陷下去的脸颊也丰满起来,眼睛也显得更有生气些,渐渐地放了心。
七月初的一天,天气闷热潮湿,天空乌云低垂,蜻蜓成群结队出现,有闷雷声由远及近,是要下大暴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