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1日,农历七月十四。
再过一天就是七月半。
不过这年头的七月半就是一个普通的月半日,什么中元节、鬼节、百鬼出冢日,这都是扯淡的,在刚刚结束的七十年代老百姓有个口号——
‘有鬼抓一个,送去首都的中央科研所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能让它们给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贡献力量’。
此时圆月高挂。
尽管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十四的月亮也很圆,特别是今天是入秋后迎来的第一个圆月。
月亮很亮。
把海岛上头的天、海岛四周的海、海岛上的岛,都照耀的亮堂堂。
王忆和秋渭水在听涛居的门口依偎着,一对耳机分开,一个在王忆的左耳,一个在秋渭水的右耳。
这样王忆左耳听着歌声右耳听着浪涛声,他听到不同的声音,但并不嘈杂。
海岛的夜晚是安静的。
已经月升中天,月华如霜似雪的铺落,将岛屿朦胧成了银白色。
如人间的秋夜降下片片的霜。
海风吹得月轮移,吹得海浪翻。
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
于是两人便使劲依偎在一起。
老黄歪头看了看,它过来趴在了王忆和秋渭水的脚下,跟他们凑成一团。
耳机里歌声在悠悠扬扬的响着:“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秋渭水非常喜欢这首歌,她不厌其烦的听着,听了一遍又一遍。
王忆不厌其烦的给她倒带。
与心上人共同分享一副耳机,这是他少年时代最深的情怀。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大大超出了少年时代的梦。
身边是心上人,耳畔有歌有风有海浪,脚下有狗,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只一动弹就叮叮当当作响的老鹰和一对安静甜蜜的白天鹅!
这是什么神仙生活。
他满意了。
对一切都很满意。
他和秋渭水彼此依偎,耳中是美妙的歌声眼前是波澜的夜海,平阔的海面波澜起伏,一轮明月低垂在天边,照亮海面成银白色。
风吹的晚云缓缓飘荡,越过海洋、爬过山峦、穿过岛屿,夜幕中的星辰原本便因为清亮的月华而黯淡,如今又有云彩遮蔽,繁星更是难见其踪。
倒是这样显得月色特别好,清冷而烂漫,正是约会的最美时节。
秋渭水紧紧握着王忆的手,靠在自家男人的肩头看着夜色听着歌,一直听到月过中天、岛上重归安静。
星星点点的渔家灯光已经熄灭,看电影的外队人更是早就离开了。
只有下山的路灯还在精气神十足的亮堂着。
这是王向红看到秋渭水没有回家给她留的灯光,其他位置的路灯已经熄灭了。
虽然电力不要钱,可是路灯用的灯泡是有寿命的,一般来说看完电影就要熄灭所有路灯。
最终随身听的声音开始减弱了。
电池的电力枯竭了。
王忆给她摘掉耳机,笑着问道:“你喜欢这些歌曲吗?”
秋渭水失魂落魄的点头。
她的心神还没有从这些别样歌曲的冲击中缓过劲来。
王忆说道:“那你听吧,现在改革开放了,港澳台、欧美日韩的磁带都可以进入咱们国家了,你等我给你多找一些,让你天天可以听好歌。”
秋渭水说道:“不用不用,不用那么多的磁带,磁带挺贵的。”
“我年初的时候跟文工团的战友去市里新华书店看来着,一盘磁带要六七元呢,外国的磁带确实有,但更贵,要十多元钱。”
王忆笑道:“我给你找的是盗版磁带,便宜。”
这年头盗版磁带和以后的盗版碟片算是时代特色了,王忆再有版权意识也没法规避这些问题。
在80年开始,像翁洲这种比较大的城市的市面上就出现了空白磁带,最好的磁带是进口货,什么TDK、Sony和Maxell牌等等,一盒两块三块。
国内也开始生产空白磁带,从山寨开始出产,一盒只要1块钱。
现在城里开始兴起录音机,但好些人家买录音机都是省吃俭用才凑齐一笔钱,再让他们花高价去买正版磁带,他们可就不乐意了。
这种情况下空白磁带派上用场,大家伙约定好分别买一盘什么样的磁带,然后用空白磁带去录歌。
这算是八十年代的共享经济。
围绕着随身听,两人又聊了一会,王忆把随身听到现在的发展历史讲给了她听,然后将这台随身听送给了她。
他就知道秋渭水会喜欢这东西。
80年代初,广播几乎是普通人听音乐的唯一途径。
但广播听音乐不靠谱,什么时候播放歌曲、播放什么歌曲都是电台说了算。
像秋渭水这种喜欢音乐喜欢舞蹈的姑娘喜欢听的新潮歌曲,电台或者没有、或者不播。
录音机的出现让青年们有了新的选择,我的音乐我做主,录音机出现后能立马踢掉收音机成为青年们的挚爱,最主要的就是它迎合了青年们的个性:
自己去掌握喜好。
不过能买得起录音机的人还是少,这年头录音机几乎都是进口货,价格昂贵,动辄五六百元,是收音机的十几倍二十倍。
并且买了收音机后只需要买电池,买了录音机还得买磁带。
对于一个月只有四五十元工资的年轻人来说,动辄一盘磁带六七元、十多元,这有点太贵了。
而随身听直接买不到,王忆估计整个翁洲也就秋渭水手里这么一台。
这个东西他不敢捣鼓。
这不像照相机,哪怕翁洲市很少有尼康-F3,可他还是敢往外卖,因为照相机的样式差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