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如雅轻启红唇:“那大魏国拿什么回礼呢?”
夏臻双眼几乎都垂着,都没拿正眼瞧过她,这次终于成功的引起他的正视。
凌如雅先是一喜后是一骇,那无波无澜的目光里竟都是警告,不会的,不会的,表哥从没有对我凶过,是的,没有,她暗暗朝金太子身后避了避。
金太子以为女人撒娇,一把把她揽坐在怀里,“北郡王……现在是该你们大魏国了。”
要是以着夏臻以前的脾气,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他已经成长了,变得成熟了,就算发脾气,那也是含蓄内敛的。
麻敏儿朝夏臻看看,他身边除了自己,没有带任何莺莺燕燕,表演节目?还真有难度。
夏臻垂眼。边上的侍人马上上前,添了他面前的茶水,随即快速后退,他随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金太子挑眉得意的叫道:“北郡王,难道你的女人不会跳?”在大金国,不会跳舞的女人是被人看不起的。
“太子殿下,箫可以吗?”麻敏儿觉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箫了。
“箫?”
麻敏儿笑回:“对,我们大魏朝的管乐器。”
“哦……”金太子眉头微皱,“在下没有听过,奏来试试。”
麻敏儿道:“可惜我没有带过来,我让人回去拿,等一下可以吧?”
立在金太子身后的管事连忙道:“我去酒楼掌柜那里拿。”
“多谢了。”
“夫人客气了……”
“再拿一把琴。”
两个男人居然同时出声,包间里的众人都看向出声的二人,一个是北郡王夏臻,一个是燕成郡王刘载离。
夏臻似笑非笑的转头:“燕郡王也想表演?”
刘载离没回反问:“北郡王你表演什么曲目?”
“我家夫人表演什么,我就跟他合奏什么。”夏臻得意的挑眉。
刘载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垂眼伸手亦端起杯子自饮。
包间内,一时之间竟针落可闻。
金太子开始没摸着头脑,三两句之后,他明白什么意思了,仰头大笑,“哈哈……英雄爱美人,跟我们草原上的雄鹰一样!”
凌如雅也看出苗头了,这个破落户女人竟然还得京里燕成郡王的欢喜,既然有男人喜欢她,她为何还来勾引表哥,真是……真是太贱了。
麻敏儿头疼,刘载离想干什么,这可是夏臻的地盘,难道你不想混了吗?
管事也是个人精,见气氛尴尬,连忙道:“有……都有,小的马上拿给二位。”说完,推门出去了。
“吃菜,吃菜,吃饱了,咱们听郡王和夫人合奏,肯定精彩。”金太子抬手请两位大魏朝的郡王。
众人纷纷撕羊肉吃,金太子挥了一下手,那些后退的舞女又纷纷上场,包间内又丝竹升平,没人盯着她了,麻敏儿这才感觉自在些,烤的羊肉她一点也不喜欢吃,让侍人上了白开水,喝了几口,趁众人都未注意时,靠近夏臻,“你会什么曲子?”
“春江花月夜。”夏臻转头轻轻一笑。
“这个我也会。”麻敏儿松了口气,幸好他们会共同的曲子,只是觉得奇怪:“没见你弹过琴啊,你……”
“我母亲会,逼着我学了近十年。”
“哇,这么厉害。”
“嗯。”夏臻没说,为了讨好母亲,他练得很刻苦,可是他的母亲从来都是批评他,曾让他幼小的心灵深受打击,暗地里摔了好几把琴,都是祖母偷偷买了新琴放好。
麻敏儿不担心了,一脸轻松,一口气喝了两杯白开水。
刘载离的余光看到小两口亲昵的靠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谈弹的曲目,那心不是在冒酸水,而是疼,生疼生疼,端起一杯草原烈酒就喝了下去,那酒之烈呛得他喉咙差点火着了,如此火灼火烧,他硬是一声没有咳出来,所有的痛都吞了下去。
凌如雅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那天晚上在窗口与她目光相撞的人就是他,自己看向窗外,是为了表哥,恨得是女人,原来他看得是女人,恨得是表哥,为何我们的目标不能一致呢,如果一致那该多好,自己岂不是多了个帮手。
小半刻钟之后,管事带着仆人上来了,每个仆人手里都拿了一样乐器,“为了尽兴,小的多拿了几样乐器过来。”
“给大魏国贵人们备妥当。”
“是,太子殿下。”
马上有侍人上前,把放食物的桌子放到了边上,换上了置琴的桌子,麻敏儿的箫就拿在手里。
“王爷,准备好了吗?”麻敏儿在不同的场合,叫着夏臻不同的身份。
夏臻试了一下音,抬头一笑:“嗯,好了。”
“那就开始了!”
夏臻低头,麻敏儿箫放在唇边,两人目光相遇,一个会意,音乐声同时响起,音符跳动间,马上把人们带进了万籁俱寂的夜晚,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际。
不要说对夏臻不熟悉的人了,就算是他的部下,比如章年美和卫仁,都没有听过他们郡王弹过琴,不仅如此,还如此之技熟情深。
众人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夏臻,他原本就姿容昳丽,神情萧肃,现在此刻,那聚精会神弹奏琴瑟的样子更恍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凌如雅感觉自己的双眼里都是表哥那一双修长而灵动的手指,他拔弄的琴弦,仿佛就在拔弄她的心。
麻敏儿原本只是站立着未动,随着越来越投入到琴声中,她轻移脚步,好像不仅仅用气在吹奏,而是整个身体都跟着音乐律动。
月儿高升普照,海面广阔而平静,麻敏儿的箫声和着夏臻和琴声跃动,彼坡起伏,一幅幽美深远、恍乎迷离的春江月夜图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
如果说别人都被乐曲声吸引了,但刘载离没有,他仿佛被剥离了这个包间,他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这一刻,小娘子奏乐时有多欢快,他就有多愁怅,这些愁怅随着他杯中的酒进入愁肠,化作无尽的悲思。
乐曲由平缓到跳跃又从跳跃到淡淡的哀愁,那春江夜景图中,在朗朗明月之下,仿佛是游子的倦恋之归,亦好像是妇人真挚动人的离情别绪,更是富有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慨。
乐曲创造了一个清新与宁静的境界,就好像走过千山万水的夏臻,终于从爆燥不安走到了平和宁静,他从没有想过,十二岁他最后学的一首曲子,在此刻演奏中,让他突然省悟,原来这就是人生。
人们都不知道曲子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门被轻轻拉动,人们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太子殿下,热羊汤好了,需要端上来吗?”门口侍人问道。
“要……,当然要。”金太子一边大声回话,一边朝夏臻扫了好几眼,他有一个汉人夫子,曾对他说过,不怕武夫精明强悍,就怕武夫知情识趣,那可是相当危险,他曾问过为知情识趣的武夫可怕,他的夫子指指头脑,会有很多人为他卖命。
他是草上之鹰,当然比谁都明白,世个最难打败的敌人,就是有无数为之卖命的敌人。
“哈哈……”金太子不知是欣赏还是心虚,仰头大笑。
凌如雅冷哼一声,“这些有什么,我也会弹琴奏月。”
“哦,是吗?”金太子双眼一亮。
麻敏儿见他们没完没了,展颜一笑,“夫人,在舞台中间一个人表演,那是让人看的,你何必呢?”
“你……”凌如雅倏一下站起来,气得双眼通红。
“你是汉人,你应懂的,你可是一个妃子呢?”
凌如雅在这一刻完败,却强伸手指:“你还不是奏了……”
“我和郡王二人琴瑟和鸣,为客人添些雅趣。”
“你……”凌如雅的肺就差气出来,是的,没错,他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他们只是兴趣使然,而不像自己站在舞台中间供人……
她调转头钻到金太子的怀里,“殿下……殿下,妾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与大魏朝换粮给他的郡王相比,再喜欢的女人算什么了,金太子的天平歪向了夏臻和麻敏儿,“美人儿,我大金朝的规矩跟他们不一样,你不必害羞。”
害羞,这是害羞吗?这是失了面子,没了里子,丢脸丢大发了。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贵族,身份高贵,只有坐在看别人表演的份,那有自己表演给别人看的。
这说明了什么,凌如雅只是金太子的一个宠妾,仅仅而以。
夜宴仍在进行,热腾腾的羊汤上来了,包间内,再次热闹起来,金国的舞女伶人们再次旋进舞台中间,又开始了新一轮表演。
仿佛已经领悟人生的夏臻却极想回去再与小媳妇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夜宴才过半,他需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回去。
可能是水喝多了,麻敏儿想去如厕,可在陌生的环境,她想忍一忍的,怕憋出膀胱炎出来,轻轻靠到夏臻身边,“我想如厕。”
夏臻道:“我陪你去。”
“好。”麻敏儿点点头。
夏臻招了下手,马上有侍人上前,“郡王,请问有何事?”
“更衣。”
“好的,小的明白了。”
夏臻拉着小媳妇的手站起来,朝门外门,金太子正在喊人,身边的侍人马上上前低语道,“如厕。”
原来不是告辞,金太子继续吃肉看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