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则涛感觉老父亲的话好像在说自己,低下头,虽然失落,但他不得不承认,要是素欣遇到这些问题,确实早就被风浪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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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平回到家,把秋白砚请自己帮忙,以及夜里偷盗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麻二娘真那么能干吗?”
“嗯,确实如此。”
“可她现在也不过十六岁而以,只是一个小娘子。”
风江逸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年纪小又怎么样,一个人要是有出息,就是再小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风之平感慨万千:“我家瑶儿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人家已经赚下万千家财,可真不能比。”
风江逸继续说道:“麻二娘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会赚钱。”
“那在什么地方?”风之平好奇的问。
风江逸夸赞道:“识人、用人,这才是她最大的长处,不要说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未必有她的识人之明。”
“父亲,你经常对我们说,权威者最高境界是御人。”
风江逸点点头:“没错,麻二娘手下的掌柜、仆从,都是做事的好手。”
风之平诚服的点点头,“就拿前几天过来找你借人的小子,也不过十几岁,可做事已经非常老道。”
风江逸笑道:“且这事并不是他东家让他过来的,是他主动找到了我,这说明了什么,其一,有心,其二,敢为。”
“父亲,我明白了。”
风江逸道:“好好做事,不要以为京城就是天下,永远不要忘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父亲,儿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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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齐蒙再也坐不住了,从茶楼跑回家,一口气跑到了老父亲跟前,“父亲啊,父亲啊,老六家有万千家财啊,万千啊……”
麻承祖抬眼,“那又怎么样?”
“啊……”嚎丧的麻齐蒙被老父一句话给问住了,是啊,他们早就分家了,再多的钱财跟他没关系,“可……可……”
麻承祖冷哼一声:“人各有命,好好去逛你的茶楼,喝你的小酒,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我……”
“出去,不要影响我看书。”
麻齐蒙典着脸:“父亲,你总得让老六孝敬你一点吧。”
“然后,这银子落到你口袋里,让你去上等的茶楼,喝上等的茶?”
“给父亲的,不就是给我的嘛。”
麻承祖连冷笑都没有了:“穷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父亲,你竟骂我?”麻齐蒙跟孩子一样红了眼要哭。
麻承祖低头看书,内心都凉到了极点,有用的嫡长子被先帝杀了,留下一个无能的次子,庶子庶孙们……他双眼灰蒙蒙,已经完全看不到东平王家的影子了,一时之间颓丧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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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小三把外面的消息带到了家里,麻齐风愁得吃不下饭,“敏儿啊,京城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家露白,会不会……”
“爹,你忘了,你女婿是北郡王呢。”麻敏儿也不想啊,这可恶的小贼。
“还有比北郡王更高的人呢!”
麻敏儿安慰道:“爹,你女婿可是个不讲理的横子,要是谁惹了他,他要杀人的,你怕什么。”
“啊……那……那要是皇……”
“爹,别乱说,这天下都是皇帝,我们的东西当然也是皇上的。”麻敏儿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不怕,就怕被有人心扯到皇家权威上,这种罪,可是说不清楚的,说砍头就砍头,该紧慎的还是要紧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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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八月竟过了大半,快到八月底了,离大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近了,北郡王府跟麻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你要说忙什么,具体也说不上来忙什么,反正就是一个字——忙。
风府借过来的人干得挺好,也挺卖力,可是莫婉怡没感到放松,相反,还有些隐隐的担心,上次让二娘再找两个懂郡王大婚的婆子,结果事情一件接一件出,都没有空整这些,她想去找二娘,又怕她麻烦,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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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麻二娘家遇到夏臻,被他带到酒楼里灌得醉生梦死,刘载呈睡了三天才醒过来,醒来第一句就骂:“滚犊子,有这样对待朋友的吗?”气得在家里砸了不少东西。
刘载呈想找夏臻算账,走到府门口又回头,“看在小仙女的份上,我先饶你一次,要是再有下次,我非跟你拼了不可。”
“那……郡王,你还去麻二娘家吗?”小王爷无法无天,夏臻又是个北横子,小厮怕两人打起来没法收场,没想到小王爷居然顿住脚了,连忙追问一句。
“去,怎么不去?”刘载呈胳膊甩得老高,“不过老子没心情,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什么时候再去。”
哎呀娘呀,小厮暗自松了口气,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人放过谁,北郡王狼虎将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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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敏儿也感觉到问题了,那就是没问题。咦,这是什么话,‘没问题’叫什么问题。
打个比方,据说N年前,某位科学家证明了一道高等数学公式,并且把这道公式应用到了实际生产中,结果生产出的东西有问题,生产厂家就找这位科学家,科学家把自己的公式证明给他们看,生产厂家当然不懂,但他们请了很多学术界的人听他证明,结果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公式没问题,但是其中有个旁听的高中生举手站起,问公式中其中一个细节,‘这个是从那里来的呢?’科学家被问住了,问题就此被找到,原来科学家自己随手编了个小公式套用其中。
麻敏儿当然不是要这样的‘高中生’,恰恰相反,她需要最最内行的人,指出这些看似完美的婚礼流程中存在的隐患。
“小单——”
“小东家……”
麻敏儿想让人找夏臻,“算了,他也很忙。”
“小东家想让人去王爷?”
“不去了,等他来了再说。”
“哦。”
刘载呈的心情很快有了,他再次来了麻敏儿家,门房的人已经得了夏臻的命令,不敢随意放他进来了,并且在门口放了几个侍卫。
门房的人拦不住他,侍卫拦住了他,“对不起,洛阳郡王,我们王爷说了,夫人马上就要大婚了,不宜见外男,这个规矩他说你懂。”
“我懂个屁,老子只知道,我想见谁就谁。”刘载呈在麻家门口撒起泼来,侍卫只听命令拦,别的他们不能做,也不敢做。
“二娘……二娘……”被人拦住,刘载呈大吼大叫。
门房的人赶紧进了内院,把事情告诉了麻二娘,还真是让人头疼:“让他回去。”
“夫人,我们岂能劝得了他回去。”门房的人缩头不敢去。
还真是,他可是京里有名的小霸王,麻敏儿立起身,“我跟你去。”
“夫人,不妥。”月梅等丫头阻止。
风家来的婆子丫头也阻止。
麻敏儿朝她们看了眼,“我心里有数。”说完,冷冷的刮了她们一眼,继续朝外走,有婆子上前拦人。
“小单,把她拉到边上,省得我忍不住动手,像打洛阳郡王一样,把她打残了。”
“是,夫人。”
打……打残!拦人的婆子就着单小单的手让开了,嘴角却一抽一抽,这是不服气的表现。
麻敏儿才不管呢,到了门口,“小王爷——”
洛阳郡王一看她就叫:“这些人居然不让本王进去,要不是看在你要大婚的份上,我早就抽刀杀了他们。”
麻敏儿微微一笑,给他行了礼,“那真是感谢小王爷了,谢谢你为我着想。”
滔天的怒火,小仙女一个行礼,一句好话,收拾的妥妥贴贴,“二娘,你让他们让开。”
麻敏儿摇摇头,“你刚才也说了,为我大婚着想,不能杀人,那也要为我大婚想想,不能进来哟!”
“……”刘载呈被自己挖的坑埋了,“可我是你的朋友,你的客人,你不让我进去,像话嘛!”
麻敏儿明白,刘载呈此时的行径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客气了,要是再不让他进来,说不定要翻脸,小霸王翻脸可不好玩,怎样把他忽悠走呢?
突然,她想到了,笑道:“小王爷,请你帮个忙行吗?”
“行啊?”听到这话,刘载呈双眼亮了,能为小仙女做事多好啊。
“小王爷,你能帮我找两个懂行的喜婆吗?”
“就这事啊!”刘载呈不以为然。
“是啊!”麻敏儿笑容明丽,让人拒绝不了。
“没问题,我马上就回去找我祖母帮你要两个,送给你了。”说完,刘载呈如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麻敏儿失笑。
刘载呈回到府里就叫:“祖母……祖母……”
老梁王妃听到宝贝孙子叫,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呈儿……呈儿,叫祖母有何事啊?”
“祖母,给我两个最好的喜事婆子。”
老梁王妃还以为他叫干什么,搞得她心都提起来了,听到这话,把心放到肚子里,“你要喜婆干嘛?”
“有用。”
“什么用?”
刘载呈不耐烦的道:“祖母,你问那么多干嘛,有没有人,给不给,不给我找母妃要去。”
“给给给……”老梁王妃拿宝贝孙子没脾气,赶紧不问了,对身边的管事嬷嬷道:“拔两个最好的,把卖身契一起给小王爷。”
“是,老王妃。”
“多谢祖母!”刘载呈等两个婆子来了,手一挥,“赶紧跟我走!”说完,又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老梁王妃面前。
“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
老梁王从外面进来,“呈儿干嘛呢,看到我拐到另一个走廊跑了。”
“这孩子……”老梁王妃笑了,“刚才跟我要了两个喜事婆子,我琢磨着大概是给麻家二娘送过去了。”
“还真交上朋友啦?”老梁王朝外面看了眼,大孙子早就没影了。
“是啊,听说前几天喝酒,醉了三天没醒,可吓死我了。”
“还真是……”老梁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姓夏的莽夫,有什么好交的。”
“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老梁王妃说。
老梁王心有不甘:“那倒是,可只要我想起那小子讹过我家银子,我心里就咯得慌。”
“得了吧,又不是你一个人被他讹过,想这些做什么。”
老梁王坐到主位,丫头上了茶水,他喝了几口,“不过最近,呈儿没出去鬼混惹事,我耳朵根子清静了很多。”
“我也是,这几天也没人到我跟前告状。”
老两口相视一笑,“哈哈……那两个婆子送得也不亏。”
刘载呈死缠死磨噌到了麻家一顿晚饭吃,一桌子都是人,他还真不习惯,可是自己非要留下来的,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强装喜欢。
麻悦儿感觉到他在假笑,暗暗送了个白眼,给小五弟舀了点没放盐的蛋羹,“小五,小嘴过来呼一口,对,慢点儿,不要烫着。”
莫婉怡人虽坐在桌子上,手里也拿着筷子,可是身边的仆人就没停过,不是她过来回事,就是你过来问事,忙得饭都没来得及吃。
麻敏儿朝小单看了眼。
单小单马上到了餐厅门口,拦住了还要进来回事的人,“等夫人吃过了再来。”
“可事情……”
“再急也等等。”
“哦。”门口几个婆子被拦住了,要是细看,大部分是风府来的人,当时让他们挑事时,几乎都挑了管事,所以她们总来回事。
莫婉怡看到小单到门口拦人,不好意思朝二娘笑笑,“我没什么经验,有些手忙脚乱。”
麻敏儿笑道:“小王爷已经把喜婆带过来了,等下就和你一起做事,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她们会讲的。”
刘载呈听到自己带过来的人马上就派上用场,高兴的说:“没错,她们可是我祖母得力的婆子,保管你用着趁心。”
“多谢小王爷了。”
“客……客气啥。”从来都惹人厌的小霸王也有被人谢的一天,还挺激动的。
“吃菜啊,小王爷。”麻敏儿笑道。
“哦哦。”刘载呈还有不好思的时候,不好意思的都没有发现麻家吃饭跟他们家不一样都忽略了。
麻三郎和麻大郎相视一眼,偷偷耸了一下肩,二姐就是有本事,又一个爆燥的公子被他捋顺了。
也不知咋的,虽然不习惯,可刘载呈感觉麻家的饭特别好吃,一连吃了三小碗才放下筷子。
吃完饭后,麻悦儿让婉怡休息,余下的事她来处理,麻敏儿还要练习大婚时的一些细节,对小妹道:“我先去忙了,大哥三弟,你们帮我送一下小王爷!”
“好!”麻大郎笑着回道。
“啊,你不送我吗?”刘载呈惊讶极了,心道我只跟你是朋友啊,没跟你哥哥是朋友啊!
“真忙,对不住了,小王爷。”麻敏儿给他行了一礼进内院了。
“……”
麻悦儿见他呆呆的不动,面露得体的笑容,“小王爷,请吧——”
刘载呈回过神,“你谁啊?”
“麻二娘的妹妹,麻四娘!”麻悦儿又暗暗的骂了声白痴。
“你……”刘载呈差点漏了小霸王的本性,被小娘子的一个瞪眼给瞪回去了,咦,怎么瞪得跟小仙女一样,难道她也是小仙女?
麻悦儿也忙,朝他大哥看了眼,意思说,赶紧把这人送走。
麻大郎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伸手作请:“小王爷,请——”
刘载呈心道,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麻家的,谁家敢对自已这样,谁家不是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就他们家对自己不客气。
上了马车,长随小心翼翼的问:“小王爷,咱以后还来吗?”
“来,怎么不来,我都跟麻二娘、夏子安成为朋友了,肯定要来的。”刘载呈说得振振有辞。
长随暗暗缩头,都被人家赶成这样了,还要凑上来,可真是……。
晚上,莫婉怡手上拿着两个喜婆子的卖身契,找她俩问了些话,两个婆子倒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前主人已经把卖身契给了现主人,她们只有好好干才有出路。
两个婆子轮流上阵,把京城王候贵胄的婚礼流程讲了一个晚上,特别是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莫婉怡感觉自己一下子清爽明白了很多。
第二日一早,莫婉怡就把两个婆子放在自己身侧,听下面的人回事,没多久,两个婆子就低头提醒,“主人,刚说到的几样水果桃酥不必买那么多,只要妆担上摆个样子即可,这样可以多放几样醒目的妆奁,既好看又实惠。”
“摆了妆奁会不会被人说成显摆?”
“夫人,在咱们京里,该显摆的就要显摆。”
莫婉怡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风家来的丫头婆子这才注意到,当家主母竟真用了洛阳郡王送过来的婆子,他们目光不明的相互看了眼。
莫婉怡看到她们变幻的脸色,算是明白了,果然是把自己当乡下人了!在松口气的同时,她担心这些丫头婆子会回去说道,会让麻、风两家不好相处。
实际上,还真有丫头、婆子回去说道,不过,当风老夫人把麻家的作派反馈给风江逸时,他马上就明白其中的道道,不以为意的撇了眼,“二娘是不懂京城里的规矩,但她不是个会让人忽悠的人,他们做事不老实,还敢回来嚼舌头,这样的人不要也罢,你看着卖掉几个。”
风老夫人没想到老头子会这样说,“你就这么信那个什么二娘?”
“我可在官场纵横几十年了,这些丫头婆子什么眉眼高低,我还看不出来?”
风老夫人能怎么办呢,“知道了!”
回去与老夫人报信的两三个丫头婆子居然没能再回到麻家,而是新派了几个人过来,让留在麻家的丫头婆子心惊胆颤,他们没想到主人竟不是应付名不见传的麻家,而是真心帮忙,个个吓得再也不敢逞能表现、偷懒耍滑了。
莫婉怡大大松了口气,心道风家人还是明理的,是真心要帮咱们家的,她把事情说给了二娘听。
麻敏儿也道:“江夫子是个明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