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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的乱，比中国还要严重，严重的多。

他们也是有老派，新派，老派比中国老的多，朝鲜被日本吞并之前外国人送外号隐世之国，中国朝代更替频繁，明清换代把传统打的支离破碎，但是朝鲜却没有太大的变动，这么一个小国家，背靠中国始终保持了稳定，但却积压的腐气更深，转身更慢。

朝鲜老官僚在乡下势力庞大，大地主等乡下士绅抱着老思想，偏偏能量极大，因为认同他们的人很多。新派呢又很新，留学人员还是不少的，比如李承挽长期在美国活动。

在老派之中也有分化，有真正的传统儒释道的老夫子，还有融合了各种思想的东学党。在新派中，有大量的留日的，有旅欧的，有旅美的，有官派出去的，有自费出去的，还有李范奭这种逃到中国为了学习军事的热血青年。

这些派别根本就统属不起来，好在金九的个人威望足够高，所以还能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但是想做事真的太难了。

金九这个人曾经也是一腔热血，上台之后，十分强硬，朝鲜国王又不想管事，于是他大权独揽，开始几年很是杀了一批人，认为那是革命，然后开始做他认为是对的事，他有大把模仿的对象，曾经统治过朝鲜的日本就是一个。

金九模仿日本人，而且模仿的很彻底，但是有些过了。

日本做什么，他们做什么，日本搞纺织业，朝鲜也搞纺织业，日本搞造船业，朝鲜也搞造船业，日本搞殖产兴业，他也到处劝人投资办企业。

几年间朝鲜确实建立了很多企业，还借了不少外债借给这些企业，这几年在金九的推动下。朝鲜政府能找到的钱，都投进了事业，大有当年日本人搞实业的劲头。

没错，金九就是要跟日本人比上一比。所以日本有什么，朝鲜也要有什么，严重的跟日本产业重叠，为了保护他还出台许多措施，将东亚经济互助同盟规定的十个产业用到极限。纺织业、造船业、机器制造业几乎全被朝鲜拒之门外，都留给朝鲜的企业。

但是他失败了，开始几年还可以，替代了进口，可是很快就陷入困境之中，因为战后整个东亚都经济危机了，他们的造船厂没有订单，船队发展不起来，纺织品品质低劣，工厂管理混乱。裙带关系，反正见过的没见过的，什么毛病都有。

金九想都没想过搞个实业还能出这么多问题，想解决一下，但是哪一个都动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各种风言风语，各种压力。

放弃也不行，那些老派人物，一看到你不行立刻就说那套不行。朝鲜跟别的国家不同，朝鲜就是要鸡鸣犬吠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就该小国寡民。搞什么工厂，地动山摇的，扰乱风水。

放弃当然不能放弃，换成一开始的金九，肯定动刀子了。可是这些事情却动不得，因为朝鲜的工厂可不是大清那种官办的工厂。朝鲜这可是一批私人工厂啊，你怎么动？

金九倒了一肚子苦水，杨潮也有些沉默，听过国营企业，官办企业贪污腐败，连私企都贪污？

接着金九一个个工厂说，他还真是用心，朝鲜就那么十几家工厂，他家家都记得。

“裙带关系？”

“质量问题？”

“欺骗政府？”

杨潮基本上就总结出这么几个问题，无论是见识过西方工厂的新派人物，还是那些思想开化的传统人士，他们建立的工厂中，都安插了大量的亲属，而且还帮忙安插了大量的关系户。自己家的亲属当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生产布匹的工厂拿回去几匹布做衣服不用奇怪吧，至于关系户那都是有政府背景的，因为这些企业要靠着政府的支持，所以安排一下官员家的公子，不过分吧，这些人可就不是光拿几匹布的问题了，政府给的补贴他们得吃回扣的，否则就别想顺利从政府拿到钱。

质量问题，很简单，不是技术人员不过关，朝鲜聘请了大量中国技术人员，这些人在中国的工厂中早就锻炼出来了，可是他们左右不了原料的采购，用一些烂棉花是织不出华丽的布来的。质量问题不好，产品根本就没人想要，市场上大量流通着黑市产品，从中国，从日本走私而来的产品很受欢迎。

欺骗政府，经营不善的做假账表示自己经营良好，要政府提供更多的贷款来扩大生产，拿到钱后却没有任何结果。派去的检查员，也早就被腐化了，因为他们的子侄可都在工厂里吃空饷呢。这么明显的腐败，动刀子杀人都不用费劲，随便抓十个杀了可能有一个冤枉的，杀一半肯定有漏网之鱼。但问题是，这些人可都是金九一派的人，不是他一派的，基本上都分不到这么好的肥差。

“老金啊，其实就一个原因，卖不出去！”

在金九看来一团乱麻的问题，杨潮却总结为没有市场。

朝鲜只有一千五百万人，日本还有五千万呢，日本人都觉得自己没市场，更不用说朝鲜了，第一人少，第二人穷，当然没有市场。

一座座现代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很容易就填饱了朝鲜的市场，至于黑市，那只是一批高级奢侈品，就算不买这些奢侈品，也不会买朝鲜的破布。没有市场才会粗制滥造，因为造出来卖不出去，于是粗制滥造，粗制滥造更加卖不出去。没有市场，才要欺骗政府，因为企业主需要政府的补贴填补空缺，官员需要政绩来升官发财。

当然其中的裙带关系，质量问题，腐败问题，诚信问题，也都是很大的问题，但跟市场相比，这些都不过是技术性的，甚至可以说是细枝末节，是能改过来的，唯独市场这个问题。这是一个硬伤，不是轻易能够提高的。

“中国那么大的市场，日本人能挣钱，朝鲜人挣不到钱。他们就不是这块料，他们活该受穷！”

金九喝的有点高了。

杨潮点点头：“你们的道儿走岔了。”

金九哼道：“愿闻其详。”

杨潮笑道：“中国市场很大，日本人挣钱不假，可是日本出口的主要是水泥，机械零部件等金属制品。日本人不缺制造水泥的原料。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缺技术人员，不缺健全的金融体系。日本有大量的系统的教育体系，能培养出足够的技术工人。朝鲜呢，你们除了高丽参，你们还有什么？”

金九苦道：“难道中国、日本就可以搞工业强国，朝鲜就只能一辈子卖高丽参吗？”

这是一股悲愤，金九可是知道，建工厂那才能赚大钱，那才能强国富民。

杨潮点头：“没错，朝鲜就得卖高丽参！”

金九冷哼一声。很不服气，低头喝起闷酒，不久就趴桌上了。

杨潮也喝了不少，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拍了拍金九的肩膀。

转头对旁边伺候的朝鲜姑娘说道：“把你们的金大人带下去吧。”

朝鲜姑娘赶忙上来掺走了金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