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耕森听后一惊,试探性地问:“你想裹挟民意,逼迫王室撤销耕种血精草的命令?”
戈麦不予置否,低沉地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前后两条路都是死路,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去开辟一条新路。闹出饥荒的责任我们担当不起,不推行政令的责任我们也担当不起,既然这样,必定有一方要做出让步。”
“想让民众让步是不可能的,如果吃不饱饭,再温顺的民众也会被逼成反民。纵观历史,有多少王朝毁于民变?这种事不存在商量余地。”
“但王室那边不一样,血精草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世奇物,我们不种,上头就死活弄不到?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要上头想办法跟远东皇朝交涉,总会有办法弄到血精草,无非代价比较大罢了。无论这代价多么大,也大不过600多万民众的民意。”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那个乞丐表彰。我首先得向大家明确表态,粮仓失火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任何试图救火的人,不管用的什么方法,在我眼里都是英雄。”
“这样一来,民众就不会把粮食被烧的怒火迁到我们头上。我们还能在大家心中树立形象,得到他们的拥戴。”
“按照目前的处境来看,过不了多久,王城那边应该就会派人来专门处理耕种血精草的事,在王室大臣面前,我们官吏没办法说一个‘不’字,但民众可以!”
“我们不敢拒绝的事,让拥戴我们的民众去拒绝。全城民众都拦着不让拔除麦秆,王室大臣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能把600多万民众屠个干净?”
“就算他真有胆子屠杀民众,那也是他下的令,他动的手,到时候事成与否都跟我们没有关系,责任全让他担着就好!”
林耕森听后恍然惊叹,不禁对戈麦这一手心生佩服,但仔细思索过后,他的眼神依旧飘忽不定:“我们这么做...真的可以脱身吗?”
戈麦缓缓闭上眼,长叹了一声气:“脱身?呵...我们算是被阿宝害惨了!这家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们打算以购代耕的时候死,还死得悄无声息,一点风声都没有...我们从火烧粮仓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你我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只能尽量撇清关系,先从死路上下来,把命保住,然后见机行事。”
戈麦说到这里,重重握住林耕森的手,惆怅地说:“老林啊,做好心理准备吧,别再想着安然脱身,你我只要能免受酷刑、只坐上几年牢,都算渡劫成功了。”
人就是这样,有选择的时候犹犹豫豫,遇到绝境反倒会变得果断,没有退路的时候往往是最豁达的。
林耕森一甩袖子,大气地说:“我们两个老搭档,在丹雨城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要坐牢,我们也要当狱友陪着对方!”
戈麦不禁苦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有你这句话,我安心了不少。走吧,在王室来人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
接下来这几天,丹雨城的缺粮问题愈演愈烈。
丹雨平原气候四季如春,没有休耕期,一年到头都在产粮,也正因如此,丹雨城民众不像其它城市那样有屯粮习惯,基本上每天都是现吃现买。
然而,自龙火节粮仓失火之后,丹雨城的粮食行情遭到了极大冲击,粮价飙升不说,货源也出了大问题,很多商行已经卖不出粮了,有钱都买不到。新
对于贵族来说,市场行情的影响并不大,大户人家有几个家里没地库?里面早就塞得满满当当,度过粮荒绰绰有余。
就算真没存粮,大不了不住丹雨城了,跑到其它城市避避难,反正房产多的是,就当出去度假了。
但对于平民们来说,他们没有诸如此类的选择,他们家里的存粮早已见底,和贵族有关系的人还能借粮度日,或者花高价买粮来吃。
那种没有关系、家里又穷的平民,就只能将仅存不多的小麦按人头分一分,在饿不死的前提下尽量多分几份,能多撑几天是几天,眼巴巴等着丹雨平原这一季的麦子成熟。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整个丹雨城死气沉沉,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街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因为吃不起饭、被逼无路拖家带口到街上乞讨的人。
起初,这类人的数量还不太多,但每过一天,他们的数量都在增加,时常能看到母亲抱着饿得大哭的孩子在街边乞求,父亲拼了命地想找一份能让家人吃上饭的工作,最后却是铩羽而归,只能失魂落魄地坐在妻儿身边。
龙火节后的第六天,第一股骚乱爆发了。
上百个好几天没吃饭的平民聚集在商行前,指责商行有粮不卖,故意囤货抬高粮价,双方还爆发了激烈冲突,三十多个平民和十几名商行护卫受伤,冲突中还死了人,闻讯赶来的平民越来越多,险些攻破商行。
最后是戈麦亲自到场,没动用暴力手段,苦口婆心把平民们劝服,并打开自家仓库,分了一些粮食给这些平民度日。
他们拿到救命粮,自然感恩戴德离去。
但问题是,风声是会走漏的,其他平民看到有人从执政官家里拿到了吃的,肯定会眼红啊,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赶来向戈麦讨要。
对此,戈麦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爱民之心,直接将自家的存粮全部发了出去,能帮到多少人算多少人。
有了戈麦带头,林耕森和其它官吏也纷纷效仿,加入了这一行列。
虽然他们仅仅帮到数千人,但这种爱民如子的心却是打动了无数平民,拿到粮的人感恩戴德,没拿到的也不记恨,对他们发自内心尊重。
不过,这种杯水车薪的救济终究只是小插曲,无法抹平丹雨城的惨淡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