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端起步枪,对她用力扣下扳机。她勉强糊起来的脸立刻碎了,骨头也像砸碎的石膏一样撕裂。黑色污血喷溅在桌布上,凝结成无数腐臭斑点。其它尸偶又把脸转过来凝视宁永学,目送他提着消防斧走到她身边。
他面无表情。
一下,两下,三下,比劈柴简单多了。
他清清嗓子,呼了口气,又提着消防斧回到座位上。他张开双手,掌心向前,上面干净如一,一滴污血都没溅上去。
“现在没有异见者了,”宁永学一脸无奈的笑,“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很好。”他们齐声开口说,似乎是那男人带的头,“我看见你的诚意了,至少也是一部分。既然你参与了进来,你就有权排除她,既然你排除了她,你就正式参与了进来。”
这帮尸偶马戏团都是疯子,他这个正常人压力很大。
“其实我不喜欢暴力,也没想靠仪式跟咒语办事,我只想多说点玩笑话,端着我的摄影机记录地方见闻。”宁永学把手又搭在提灯上,一边敲,一边说,“短刀我送给她了,我只要拿这个小提灯就好。善良和平的表现,是不是?”
“我不相信穷卑者的鬼话,”他们再次摇头说道,“但无所谓,我相信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所以你们共同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白尹忽然提问。
“延续我的知识。”守护者说。
“维护我的自由。”宁永学说。
好像还是不怎么搭?
“你要怎么帮我延续知识?”他们提问。
“那你又要怎么帮我维护自由?”宁永学也问他,“你能去跟她打一架,然后帮我求个情吗?”
“不要我开玩笑,穷卑者,你最好诚恳一点。”
“你都没跟我说穷卑者到底是什么,你还要我诚恳一点?”
“我能告诉你的很多,你甚至无法想象。穷卑之术是一个古老又可憎的知识脉络,充满颠覆、背叛、狩猎、屠杀,除了这些,我要怎么才能形容穷卑之术的掌握者?在它被创造以前,世界本来的统治者是我们。”
所以穷卑者绝对不止是个蔑称,它意味着一整套狩猎古代教徒的知识脉络,手段残暴可憎,行为充满颠覆和背叛。但没关系,宁永学就想要这个,有了这玩意,就能考虑怎么对付想限制他自由的人。
“但是?”不过,宁永学觉得他又要提条件了。
“但是现在不行。”守护者说,“穷卑之术的下落关系着太多。”
“除非?”
“你先完成阴影的仪式,然后你再......”
“我不学,你一定是在做梦。”宁永学立刻摇头。
他头上已经挂了一个阿芙拉了,不可能再挂一个守护者。他又不是白痴,这玩意一个已经够受了。为了赶走一个就迎来另一个,他以后是不是要在头顶挂一个团的大人物?这家伙以为他是人体联合国讲坛吗?
他们扭头转向白尹,后者也眉头稍蹙。
“她也不学,”宁永学立刻又说。你想对我可爱的学妹干什么?“你能不能别看到一个人就想传道?”
他们发声叹息:“我不常给人选择的权力。她天赋明显,要是教派还在,她的影子已经浸在血池里了。”
“我负责这事,我觉得该给,你有什么疑问吗?”
“理念无所谓,我需要结果。”他们说。
“怎么给你结果?”
“在安全局附近窥伺真实,然后我就会引你到我身边。带着结果来见我,最好是一个完美的继承者。”
只要在安全局用窥伺,守护者就能把他引过来见面。那时候,他必须带来一个完美的阴影密传继承人,这样交易才能继续进行。
“所以你已经放弃了?”宁永学问,“占据建筑的林地、派去送死的教徒和爪牙、还有被内务部逮住的无常徘徊者,它们全都无所谓了?”
“林地和现实有时距离很近,有时距离也很远。”他们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珠已经黑如沥青,和玻璃假眼一样毫无生气。“本来现世就排斥我们,臭名昭着的无常徘徊者还带了满身的污秽。它想吃活物想得发了疯,一步踩错,被人抓住,这可不能怪我。”
也就是说,祷文里的无常徘徊者不是神,至少不是人格神,它只是一团诡异的、无法理解的林地怪物,渴望吃下现实世界的生命。古代教徒把活人献给它,就能换来一些奇妙的仪式材料。
宁永学侧目打量了一阵窗户背后的大树。这家伙根本没在乎那群教徒,也是够扭曲的。“呃,无常徘徊者到底是什么?”他提问道,“我在祷文里听过它,但我从没见过。不过胡庭禹刚死的时候,我好像和它有一面之缘?”
“把它当成流动的活体云雾就好,至少看着很像。是它吃了胡庭禹,而且就是我引它去吃的,它本来应该把你也吃了。”
这话说得倒是实诚,但生命为何会以一团云雾的形式体现呢?原理是什么?它的本质又是什么?宁永学最讨厌的就是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想知道什么是无常徘徊者,你却跟我说胡庭禹是怎么死的?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他问道。
“除非给我结果,不然免谈。”我就知道,不管问什么,话题总会绕到守护者的知识上。